106–1 學期回顧
學期間,我很少意識到自己是台大學生這件事。也許,說穿了,在這個小城裡讀書,除了天氣和新聞媒體之外,在貓空或在公館其實沒什麼不同。但在學期結束的第一個假日,應該是這週裡最熱的一天,我騎車進到校園,看著椰林大道在我眼前鋪展開來,路上人車都往深處的圖書館前行,我好像才真正意識到,「啊,在台大的第一個學期結束了呢。」
學期間也會對晴空萬里的狀態有所感悟,不過大多是在星期天熬夜寫完作業,隔天早上九點有課時,如果天氣正好,我就會在心中告訴自己,「希望下次這樣的好天氣時,我可以睡飽一點,作業早點寫完。」當然,這個祈願實現的機率不高。
也許因為大學讀了五年的關係,我一直不覺得時間過得很快,尤其在指南山下賃居的第一年也是最後一年,我似乎日日在與吵雜的室友及其女友對抗,日日在走那條由三段通往二段的潮濕小徑,日日在與巷口不怎麼好吃早餐店的老闆娘對眼。而如今,真的彷彿還是昨天,我才在辦理註冊手續,才在和大夥相見歡的,一轉眼,預定的碩班日子已經過去六分之一了。那,到底做了多少事呢,離預想中的自己近了/遠了多少?
如果從修課的內容來說,這學期大抵是個持平的狀態,不好不壞。最哀傷的大抵是在相見歡那天得知教存在主義的老師剛好退休,看來想讀這塊必須自尋出路。
方法論課,好像摸到點寫作的門路,也的確能以比較快的速度閱讀與產出。對一些以往沒關注的議題產生興趣,持續問一些很大的問題。
精神分析,喜歡那些與自己生命相呼應的時刻,但對於理論本身及其似乎百攻不破的縝密有點反感。期末報告硬是寫了一篇與諮商方式有關的論文(儘管只有被諮商,而沒有諮商他人,或相關背景的訓練),對於佛洛伊德的 libido, Oedipus Complex 與 repression 等詞彙都存而不論。從這門課來說,說這學期是「知道自己不喜歡/不要什麼」的一學期也許是不為過的。
旁聽社會學理論,比較有系統的理解馬克思與恩格斯了(下學期預定要開《資本論》讀書會,成員募集中),也意外的蠻喜歡葛蘭姆西和法農。但確定分組報告真的不是碩班老人家的遊戲,下學期因為排課關係,也許不會去聽了,但還是想把文本讀過,畢竟是涂爾幹、韋伯和傅柯哪。
課堂之外接觸到的東西更讓我珍惜。在研究室裡大夥偶爾閒聊,或者和 R06 的夥伴們在星期一下課後近十人,如大一新生似的吃喝聊笑,關於做學問、關於思考,關於生活,也許還是喜歡與人接觸的。
但在那樣歡笑之後,有時深夜從研究室騎車回家,心裡就開始想,到底前五年在中文系裡的東西,能在這裡發揮多少功用呢?開始回頭去思考升大學時為什麼讀了中文,而如今做了這樣的轉向(儘管幅度極小),再去反思那五年的時光,是不是錯過了一些本科系學生視為基本的東西呢?舉例來說,對後殖民有興趣,但從未有系統的去讀過相關理論。如果把延畢的那年切分成上下學期兩塊,前者剛好是申請與得知通過期,後者是把學分修畢期,兩個時間裡都沒有做些銜接準備,以至於興趣雖廣,但卻如同跛行。有時候看看過往的課表,就開始細數自己錯過了多少,而如今又需要多少努力去追趕。我能賦予中文與外文什麼樣的關係,也許會是碩班潛藏的課題。
從工作方面來看,我也的確還在摸索碩班的節奏。
讀書的時間被三份打工切得零零碎碎,星期二下午,星期三四晚上,星期六下午與星期天下午,到了後期幾乎沒時間好好坐在書桌前(儘管那時也經常有不知哪裡飛來的果蠅干擾閱讀)。2018 年的第一個上班日辭掉了待了近兩年的地方,雖然還是會以某種形式出現,但總擔心著自己是不是做了錯誤的決定。要從一個會在上班時唱歌跳舞講垃圾話的地方,到一個不曉得自己到底重不重要的地方,這個決定在以前的我看來一定是不合算的。我一直想起那天在另一個地方,看著其他工讀對狀況不佳的工讀冷嘲熱諷,眼神也屢屢向我這邊飄來尋求認同,我實在於心不忍。但想著把時間歸位,把精力集中,這個決定好像又是必要之惡。也許離職這種事情,很難有 clear cut。
另外兩份工作,一份不太想多說,另一份在其他地方說的多了,這裡都略過不提吧。
也寫點跟腳踏車有關的事吧。
我從沒想過自己可以在台北的馬路上騎車通勤。大五一年跟台大多有接觸,但每每看到橫衝直撞的腳踏車,就覺得研究所日子裡應該都與腳踏車絕緣才是。沒想到很快就熬不過徒步或租車的日子,加上通勤費用累積下來實在驚人,於是買了車,開始以車代步。
騎車之後的日子最有感的是時空被縮短了,能自己掌握的東西變多了。以往看著「六公里」這樣的單位都覺得難以想像,但被化約為「騎車 20 分鐘」後就變得相當容易理解。同時,以往等公車或錯過捷運這種事情,都可以被避免。與其在捷運上希冀車子走得快一些,只要早點出門,跨上單車,我好像就不再被時間奴役了。
拍完椰林大道之後我問自己,「我應該在照片裡的什麼地方?」於是拍下腳踏車握把與晴空下的校園,期待自己能走到更遠的地方。雖然是老話了,但還是這樣期許自己:「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