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雷】《幸福路上》(2018.01.05)
說在前頭，這部是我 2017 年的首選，甚至勝過《大佛普拉斯》。
不說是影評，因為對於這個詞好像有要客觀分析電影的期待。但我實在無從分析起，也不打算這樣做。所以只想寫點東西描述這部電影給我的感受，也算是幫這裡清清雜草。
以下有雷注意！
整部電影我哭掉大半部。看到標題《幸福路上》就濕了眼角（當然比較多是個人因素），對於台灣歷史的刻畫我哭，國語教育與原住民汙名化想像我哭，經常出現在電影中的孩童出生鏡頭我哭、片尾語說獻給這片土地我又哭。下面就簡單談談這些元素吧。
這部電影讓我很喜歡的一個因素，是它從主角林淑琪誕生的 1975 年 4 月 5 日，剛好也是蔣中正逝世的日子，開始穿插一連串包含晚期的思想控制（恰好近日余光中過世，又喚起大家對這個議題的討論）、解嚴、九二一、太陽花學運，以及兩次政黨輪替的台灣近代史。我相信他們必然做了不少功課，才能把這三十年間的事用輕鬆但不馬虎的方式，搭配劇情發展流暢地表達出來（為了不要破太多劇情雷，這裡只能含糊帶過。知情者應該可以窺見編劇的用心）。其中政黨輪替這點，當大家看見小琪在台下為陳水扁當選喝采，或者電視中帶到的馬英九當選片段，台下的觀眾們幾乎都笑了。那是因為我們擁有一種後見之明，看到了這些年的風風雨雨，知道所有的政治明星或期待都有有效期，擺個幾年就壞掉了。如果有人開始處理蔡英文的議題，也許當時一股腦支持的我們在座位上會有點扭捏吧。
一些細節的補充可以看中文系學妹的文章：
相較於那些歷史，國語政策與漢人的吳鳳神話，其實是一個台北小孩比較不會接觸到的議題，但我在觀看時也能隱隱感到不安。這也是我認為電影成功之處。做為擁有四分之一阿美族血統的小琪，從小在台語的環境中長大，上小學就被拿著藤條的老師要求只能講國語。班上同學嘗試用注意去注「沙發」﹑「椅子」等的台語發音固然幽默，但當小琪拿著這些「正統」回家和父母分享，而母女倆一起嘲笑父親的台灣國語時，我們就看見小琪父親眼神中黯淡的神色。至於吳鳳神話，這已經是同溫層裡的常識，但當我們看見小琪如何在她的幻想中與可能會獵人頭的阿嬤搏鬥（這除了象徵阿嬤之外，應當也蘊含了與自己原住民血統的抗衡），而最後如何又以部落儀式的方式消解，甚至每當她有煩惱時，總會回花蓮央求阿嬤向祖靈請益，我們看見的不是理性元素的說服，而是一種心靈（或者哲學版的阿嬤會說是意志）的力量。對那個年紀的孩子來說，這樣反而是更安心的。
抱起初生孩兒的畫面在電影中屢見不鮮，但這次我不曉得為什麼也跟著掉淚。也許是從很早眼眶就濕了，淚腺止不住吧。但我認為這還是可以呼應到，整部電影在劇情的安排與情緒的鋪墊上都相當縝密，一層一層堆疊上來，任何平凡的事物都很催淚。
最後來談談土地吧。
研究所的第一個學期，在方法論課堂上不斷讀一些追問「大問題」的讀物：在殖民地為何／如何學習英文（或任何其他外來語種）、全球化與國際化下的文化研究在地化、環境主義與環境議題的南北階級化（Global North/ South）問題等，其實都不斷叩問著這塊土地與我們做「外文」研究的關係。大概在入學前沒多久，我就開始出現很強烈的土地意識：我希望自己的碩論乃至於每篇課堂報告，都不要在一個真空的情境，或在一個我可能不熟悉的異鄉，而要落實在我所站立的這片土地之上。傳統上我應該不算個有「台灣意識」的人，當然在大學中後期慢慢進行了這層思考，但我更願意說自己是有土地意識的人。
而當我們隨著小琪亟欲擺脫，而終回到幸福路的結局，我認為這也是土地的呼召。儘管電影裡沒有這樣呈現，多數的觀眾可能也不會抱持著這樣的想法走出戲院，但我還是要澄清，這種呼召並不是一種宿命式，一種不得不的終局。而是在人生某個階段中與這塊土地產生強烈連結，而在外遊歷後終將把視野放回自己生長的土地，那樣的心情。說穿了，在還不是漠不關心前，所有正面負面的情緒都是因在乎而起的哪。
儘管電影的宣傳詞是「成為理想中的大人了嗎」，我認為讓我感觸更深的，反而是電影中強烈的台灣元素。這並不是說片中關於社會組自然組、補習才能有好出路、從醫走法律也不要讀文科或上街頭等的討論不重要或沒有被彰顯，而是我覺得電影之所以感動我，是這個情境發生在被刻畫得相當細膩的台灣背景之下，而絕不僅只成長的議題而已。
文末附上看完電影回頭覺得剪的不是非常有記憶點的預告片，請大家明年一定要進戲院支持啊嗚嗚嗚嗚。
也可以聽聽蔡依林獻唱的片尾曲，幾句歌詞蠻打動人，也能跟這篇文裡沒有談到的，關於幸福的定義相呼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