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思辨之夜的思辨
思辨之夜(La Nuit des Idées)今年在台灣舉辦第二年,主題是「面向數位浪潮」,主要討論在社群網路與新媒體崛起的年代,我們對於民主、民主參與等政治生活議題是否有重新省思的必要。今年因為衝著唐鳳(不是粉,只是想聽他說話)和呱吉(這就是粉了)報名,結果前者臨時缺席,哭哭。
以下是參加完(其實最後的組間討論落跑了,實在太餓頭又很痛)的心得或思辨:
- 專題演講在唐鳳缺席的情況下,由原本的法國國會議員 Paula Forteza 搭配人權大使 Francois Croquette,講題則是「數位科技與社會連結」。演講部份兩人屢次提及溝通與理解,但除此之外沒有太多新的內容。這也許涉及實踐問題,不然就是要再把何謂溝通與理解再深化,也許像之前幾篇網誌那樣。
- 在觀眾 QA 時,明顯發現參與者(其實不完全是年輕人)對於公投失利有很大的焦慮,也對此向兩位法國人提問。但法國的公投制度如兩人所說,不但是鳥籠公投(亦即門檻極高),而且往往需要民間與國會一同提出,因此幾乎沒有成案。也就是說,法國在這個情況下似乎沒有辦法作為台灣公投時代的借鏡,因此他們的回答都很籠統。
- 不過值得關注的是,在法國黃背心運動後,總統馬克宏提出大辯論,希望藉由全國性的辯論來凝聚公民意識,進而尋找共識。兩位與談者似乎都認同這種做法,不過上網簡單搜尋,發現仍有質疑聲浪,甚至也沒有真的消退黃背心運動。從文化上來看,也許法國人經過國高中的哲學訓練,是更擅長也更喜歡辯論的?那在這個異文化的島嶼上,我們該怎麼讓公投更能反映民意,卻又不淪為被操作的工具?
- 呱吉的圓桌討論主題是「從 youtuber 到市議會:政治素人參政再想像」。當初的確有點基於粉絲心態去報名,然後事到臨頭才發現可能要和其他 20 個人與呱吉面對面討論,如果只是腦衝一定會嚇得半死(?)但因為是圓桌,呱吉原則上負責提問和引導大家討論,並沒有主宰整個談話,而講題也從素人參政聊到公投及其過程中的溝通。對於溝通的討論我認為大家提出的情與理及其極限、用對方能接受的方式轉述、不將對方視為保守派或「進步價值」的相反,都是我在這學期人類所的期末報告裡提出來的,也嘗試理論化的概念(之後把概念說清楚一點也整理上來)。就這方面而言是沒有什麼新意啦。尤其我在沒有同伴的情況下會特別害羞,根本不敢舉手發言,所以也沒辦法熱切參與其中,事後寫寫網誌大概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 關於呱吉以素人之姿參政對於日後有何影響,有人認為奠定了網紅參政的基礎,有人認為似乎有把選民粉絲化的情況。呱吉也不諱言,行銷自己的方式就是讓別人喜歡上你,因此他認為一些議題性的發言人都「太弱」了,因為不怎麼討喜,我認為這也是持平之論。在選前我和家人提到要投苗博雅,媽媽就回我說,我看他上電視節目很兇耶,所以看來「戰神崇拜」似乎也有代溝。但我個人認為,一方面的確確立了網紅參政的可能(不過現在哪些人你會覺得有資格出來參選,並給出一些實質的政見,不只是靠網路聲量呢?),但離真正的「素人」參政其實還有一段距離。呱吉從玩遊戲的「南宮博士」起家,且經營網路頻道兩三年,累積了一定的人氣,光是這個聲量就無法和我們這種平民百姓相比。如果現在一般人要循呱吉路線參政,不是要先開始累積人氣,就是需要呱吉進行有組織的號召與整合,大概就像柯文哲說要組黨那樣,才有可能真正建立起一套可操作的模式。
- 社群網站與新媒體固然提供了一夕爆紅的平台,但長期來說要怎麼做?19 年的 YouTube 如 Joeman 的影片所說,只會越來越飽和而已。作美妝、時事分析、開箱、搞笑等等的,前面大有山頭,累積聲量談何容易?
- 由呱吉以其人氣進行動員聽來可行,但如果只靠個人魅力,也很考驗粉絲愛屋及烏的特性。況且,這也難免涉及個人特質,如果我們認為呱吉的中年浪漫與任性是他獨有的,想複製或在他的羽翼底下生存就沒有了特殊性,那似乎也沒有吸引選票的誘因。
最後,我認為最重要的反思是,固然整場看下來聽下來,大家的思辨都已經被我思辨過一遍,甚至頗讓我懷念起研究所課堂那種更多元更直接的討論(呱吉場到最後大家都在經驗分享),但,如果要真的讓學院裡的思辨走進日常生活,這其實才是應該待的場子。一群也許沒受過專業人文學術訓練,對於何謂社群,何謂溝通理論或我一直掛在嘴邊的道德心理學不甚了解的人,正用自己的日常經驗去體會這些典範化抽象化的學術概念。如果我們真要突破同溫層,比起在課堂裡的高度同質性談話,這才是改變可能成真的地方。況且,今天的場次已經是相當同溫層的了。當我們拋棄學術論述,忍耐著那些軼事與幾近理所當然的提問,我們才可能真正看見同溫層之外的擔憂與顧慮,才可能真正與他們對話。呱吉提到,大家很喜歡吵架,卻不喜歡溝通。前者總要分輸贏,但輸的不服氣,贏的也沒有真正造成什麼影響,兩方都不開心。先有溝通,才有說服,立場的改變不是一步到位的。我們有沒有真正聽到對方話語下的不安與原則?我想訓練自己真正去聽。也許,把那篇關於同溫層的論文摘要後,我關於溝通的理論就談到這裡,接下來是實踐。
最後囉嗦個幾句。最近被說是個很特別(unique, different,略帶貶意的那種)的學生,這話我想了幾天還是覺得有點介意。我的確是略為任性的,我的情緒表達也很直接,信服是信服,崇拜是崇拜,不買單就是不買單。我不玩假裝那一套,我不會表面看起來溫順,但實際上一肚子惡水。我每次都會給出我的全部,不保留。如果溫順是這個環境要的,我可以配合演出,但再多,我給不起,我會選擇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