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你在看我嗎-《超人特攻隊2》的當代寓言
沒想到十四年之後,我居然等到了《超人特攻隊》的續集。
算一算,第一集我應該也看了不下五遍,但真的是最愛的超人卡通(這兩個電影類型個別來說都不是我喜歡的),甚至印象中有最愛的電影之說。
我猜許多和我一樣念念不忘的人,對第二集的期待必然是延續著採礦大師這條主軸延伸(這學期寫了一篇有關地上/地下空間的對比論文,本來覺得也許可以拿來分析電影),結果開場不到 20 分鐘,採礦大師就退場惹。
雖然標題寫了,上一段也爆了個小雷,但這裡還是要再提醒一次,有雷注意,以下開始正文。
其實《超人特攻隊》一二集的核心主題都是:如果這個社會不接納異能者該怎麼辦?尤其在這裡我們面對的是一家子的超能力者,所以性別/家庭的角度也被納入討論範疇了。談的雖然是超人,但卻是凡人也會有的煩惱。我印象最深刻的是,超能先生在第一集裡擠在一個小小的辦公桌裡,滿滿的無奈。
但這不是這篇文章想討論的問題。我有興趣的是討論第二集中出現的反派:螢幕魔人(Screenslaver),及他對當代文化的批判。
他的超能力(或其實是種技術)是利用當代社會很常見的螢幕和眼鏡(當然比較像護目鏡)來迷幻進而操控他人。這首先讓我想到的是 2004 年《海綿寶寶歷險記》裡,皮老闆用來操控比奇堡居民思想的水桶帽子(chum bucket bucket helmet)。
在影片裡,皮老闆將免費送給居民的水桶帽變成訊號接收器,從而控制了整個比奇堡;而比起皮老闆還需要主動散播媒介,在螢幕魔人這裡,他只是簡單利用了已經充斥在當代社會裡的各種螢幕來進行操控。當時看到皮老闆的這個場景,就讓我一直很害怕,想到我們每天使用的手機、電腦等科技產品,要是有人想操控我們,實在是太容易了。
但在《超人特攻隊2》裡,這個恐懼變得更加實際:要讓我們看/不看;相信/不相信一件事情,是可以被簡單控制的。也許我們一時很難想像自己因為指令去從事違反道德的事,但想得更日常一點,光是事情被呈現的方式,甚至再退一步,呈現本身,就是一種選擇。那如果這些都是被設計成要達成一些簡單的行為,比方說文大宿舍案就是要你不要投給侯友宜,而在沒有多加思辨的情況下,我們極可能就這麼去做了。
這種控制的正面(也許對於正反我們應該抱持更不確定的態度了),其實稍早就被戴氏科技裡的哥哥提出:
因為人們沒有看見超人打擊犯罪的辛苦之處,所以如果要爭取超人合法化,應該要讓自己的視角(perception)被看見,或者更極端點說,就是創造另一種視角。而他天真的預想,其實就類似現在很流行的直播功能,那種即時回饋,不假修飾的狀態。但當然,這種技術可以有意識形態的操作,就如同我們在螢幕魔人那邊看到的。
我們來看段螢幕魔人的獨白吧:
Superheroes are part of your brainless desire to replace true experience with simulation. You don’t TALK…you watch TALK SHOWS. You don’t play GAMES…you watch GAME SHOWS. Travel, relationships, risk: every meaningful experience must be packaged and delivered to you to watch at a distance so that you can remain ever-sheltered, ever-passive, ever-ravenous consumers who can’t bring themselves to rise from their couches, break a sweat, and participate in life.
也就是說,我們之所以允許這一切操作,是因為我們不再願意去親身體驗,而仰賴他們被包裝成簡單消化的影片,讓我們可以在安全無虞的情況下去評斷事物。我們成為消費者,而不再認真生活。其實就像我們都要看食記才決定要不要嚐巷口的新餐廳,或某間不起眼的小店。
不過有反身性的觀眾都會發現,正看著電影的我們,聽著這番訓斥的同時,不又陷入了螢幕魔人的批判中,成為旁觀的消費者?那到底該怎麼辦?也許就把它作為一個刺點,走出電影院之後,去面對真實的人生吧。在之前報橘的編譯工作裡,也處理過這麼一篇稿件,內容有可以互相指涉之處,也放在這裡給大家看看(雖然裡頭對 Guy Debord 的解釋可能很陽春):
7/7 補充:
最近讀完社會學家 Georg Simmel(齊美爾)的名篇 "The Metropolis and Mental Life”(中譯:大都會與精神生活),有段話也可以跟這篇文章的主題呼應:
From one angle life is made infinitely more easy in the sense that stimulations, interests, and the taking up of time and attention, present themselves from all sides and carry it in a stream which scarcely requires any individual efforts for its ongoing. But from another angle, life is composed more and more of these impersonal cultural elements and existing goods and values which seeks to suppress peculiar personal interests and incomparabilities. As a result, in order that this most personal element be saved, extremities and peculiarities and individualizations must be over-exaggerated merely to be brought into the awareness even of the individual himself.
簡單的說,齊美爾認為都會的生活型態一方面因為刺激(也許更當代一點,可以說是資訊或訊息)大量流通,而且取得變得容易,我們變得理性且某種程度上的懶惰;與此同時,這些與我們疏離的文化、物品與價值也會壓抑我們的個人性。為了捍衛這個消逝的個人性,我們必須訴諸極端,才能提醒自己的特殊性。
以下附上些參考資料:
如果喜歡《鬥陣俱樂部》(Fight Club)的人,也可以參考底下這篇比較螢幕魔人與 Tyler Durden 批判商品拜物教的小測驗。